【摘要】元宇宙是整合多種新技術產生的下一代互聯網應用和社會形態(tài)，它基于擴展現實技術和數字孿生實現時空拓展性，基于AI和物聯網實現虛擬人、自然人和機器人的人機融生性，基于區(qū)塊鏈、Web3.0、數字藏品/NFT等實現經濟增值性。根據元宇宙的三大屬性，現階段元宇宙的三大軟件應用是：空間智能、虛擬人、自然人和機器人為主的生命智能、數字藏品和Web3.0為主的合約智能。元宇宙的樣態(tài)是由進展最快的國家來決定的，也是由掌控人類大部分流量的元宇宙應用來決定的，而不是由早期的概念決定的。中國元宇宙必然不可能是法外之地，需要堅持“鼓勵技術、防范風險、包容概念、支持探索、杜絕炒作”的基本邏輯，中國的元宇宙之路要虛實共生，虛實和諧，以虛強實。
【關鍵詞】元宇宙 互聯網 技術 產業(yè)
【中圖分類號】D6
【文獻標識碼】A
元宇宙概念可以被概括為“三個三”：多感官的三維化互聯網，自然人、虛擬人和機器人的三元一體化，基于區(qū)塊鏈的Web3.0的三權化。元宇宙是整合多種新技術產生的下一代互聯網應用和社會形態(tài)，它基于擴展現實技術和數字孿生實現時空拓展性，基于AI和物聯網實現虛擬人、自然人和機器人的人機融生性，基于區(qū)塊鏈、Web3.0、數字藏品/NFT等實現經濟增值性。在社交系統(tǒng)、生產系統(tǒng)、經濟系統(tǒng)上虛實共生，每個用戶可進行世界編輯、內容生產和數字資產自所有。在當前的股市和輿論場中，“偽元宇宙”應用不少，部分人士把元宇宙等同于游戲，或是強化加密貨幣概念，追捧元宇宙虛擬資產（如虛擬房產）的炒作，此風不可長。
從互聯網升級到元宇宙的多重原因
如果沒有元宇宙，按照原來的設想，網絡的基本發(fā)展邏輯將從PC互聯網、移動互聯網、物聯網發(fā)展到體聯網、腦聯網。然而元宇宙的出現帶給我們新的啟示。
從互聯網升級到元宇宙的第一個原因是通過構建多感官化的三維互聯網，大幅度提升真實世界的生產力，便于感知、理解、分享、重構和評估。在共享社群狀態(tài)下，多人交流引入三維機制，其理解效能有時甚至超越真實世界的交流，比如引入三維化的地圖、物品、場景、事件、人物等等。三維化的互聯網維度比傳統(tǒng)移動互聯網增加了一個維度，長期來看，將比現有互聯網增加百倍以上的生產力，互聯網的產業(yè)規(guī)模也將再次擴張，人類的技術能力將再次實現大幅度增長，資本、產業(yè)不可避免地迅速興奮起來。人類將進入AI和元宇宙結合的一次新革命，可以命名為“元宇宙”革命。
第二個原因是元宇宙無限深化虛擬世界。人類深入發(fā)展元宇宙，類似于虛數的發(fā)現，虛數的提出和發(fā)現是對數學的巨大擴展，元宇宙則進一步深化人類的虛擬世界，并在虛實共生的基礎上強調以虛強實，無疑也是人類認知世界的一大步。虛擬世界的極大豐富將進一步解放人類精神世界，在社會法理、事理和倫理規(guī)則約束下，人的存在性需求、物質性需求和社會性需求被元宇宙進一步滿足，甚至在縮小貧富差距上也將邁進一大步。例如，在元宇宙中，任何階層的虛擬人物都可以擁有豪車別墅，由此實現了虛擬世界的某種平等，這種平等雖然不是高維真實宇宙中的平等，但至少在低維元宇宙中形成一種形式平衡。元宇宙的發(fā)展必然會給人們帶來更充裕的娛樂時間與更豐富的文化創(chuàng)新形式。當然，在未來需要防止人們沉溺于元宇宙，元宇宙的消費時間需要和生產力發(fā)展相匹配，而不能脫離當下的歷史發(fā)展階段。
第三個原因是元宇宙對經濟世界的再改造。從世界范圍來看，人們飽受傳統(tǒng)貨幣體系的束縛，平臺濫發(fā)貨幣、頻改規(guī)則和隨意制裁現象時有發(fā)生。UGC模式下，內容生產者的數字勞動時常遭遇盤剝，難以真正掌控自己的數字資產和收益，這恰恰是元宇宙經濟體系需要解決的問題。例如，在網絡游戲中，平臺發(fā)行方一般采用金幣通貨膨脹策略，怪物掉落寶物越來越不值錢，導致大部分游戲平臺的經濟體系到了中后局都趨于崩潰。除了互動情節(jié)新鮮感的喪失，經濟系統(tǒng)的崩盤也是導致游戲世界崩坍的一個重要原因。游戲世界的金融體系無法和真實世界相互打通也是一個問題。網民無法真正掌控自己的數字ID、數字形象和數字資產，這一切必然促使互聯網極客們探索規(guī)則的永續(xù)、合約的永智、交互的永安?；趨^(qū)塊鏈的元宇宙經濟體系的逐步構建，正是這一需求開始被滿足的體現。
第四個原因是元宇宙對舊技術世界的摧毀。移動互聯網和元宇宙相比，已頗有“老舊”之味，主要體現在其格局固化、壟斷盛行。在世界和中國的移動互聯網中，流量已趨于固化，用戶和紅利被瓜分殆盡。青年群體的深度圈層化給遷移新APP帶來極大難度，短期內難以再出現月活過億的超級APP，C端市場初創(chuàng)公司幾乎再難以突破重圍。隨著互聯網監(jiān)管趨于嚴密，從后置審定走向前置審核，治理已經逐步實現常態(tài)化，這也意味著新的產業(yè)機會只能在下一代互聯網元宇宙中尋找。
綜上所述，元宇宙提升了真實世界的生產力，解放了精神世界的滿足力，構建了經濟世界的信用力，突破了舊技術世界的邊緣失控力。
元宇宙的三大屬性與稀缺性
元宇宙的屬性應盡可能回歸其本質，凡是現在發(fā)展已經充分且普及的技術，在元宇宙時代若不能迎來指數級增長都不適合納入核心技術，否則連電力技術都需納入其中。按照簡單有效原理以及三個“三”的核心要素，元宇宙的第一屬性是對三維化的提煉，即“時空拓展性”，可分為時間拓展性和空間拓展性，其中空間拓展性又可以分為靜態(tài)空間拓展和動態(tài)空間拓展。例如，在潛水艇中的水兵亟需元宇宙來實現其日常休閑生活的時空拓展性，從而擺脫長期出航的枯燥生活。
元宇宙的第二屬性是人機融生性，對應第二個“三”，自然人、虛擬人和機器人的三元一體化。在AI和元宇宙的推進過程中，人類需要不斷適配自然人、虛擬人和機器人之間的關系。虛擬人的多個分身協助人類在虛擬世界做事，機器人協助人類在真實世界做事，而自然人更多地是解放自我、休閑學習。
元宇宙的第三屬性是經濟增值性，對應元宇宙的第三個“三”，Web3.0，可讀可寫和可擁有的三大權力。經濟增值有兩條主線：一是元宇宙自身的原生數字經濟發(fā)展，包含虛擬人、數字資產、數字藏品和NFT、爆款IP、創(chuàng)造創(chuàng)意力等。元宇宙遮蔽了能源和物質，從而使信息中的創(chuàng)造創(chuàng)意極其重要，特別是具有時空美學感的創(chuàng)意和創(chuàng)造尤其關鍵。二是元宇宙和現實產業(yè)的融合、移動互聯網向元宇宙的升級、現實產業(yè)和元宇宙深度結合的產業(yè)元宇宙。在融合的進程中轉移、互補、演替和涌現，將成為元宇宙經濟的發(fā)展脈絡。
經濟增值性很大程度上將圍繞稀缺性展開。元宇宙中的虛實共生和虛擬原生物品不全是無限供應，其稀缺性至少體現為以下六種情況：一是算力帶來的限制與稀缺性，比如最大支持多少尺寸地圖；二是數學規(guī)定性帶來的稀缺性，比如吉祥號碼、排行榜的名次；三是特定時空地點，比如詹姆斯·韋伯太空望遠鏡（JWST）抵達的日地第二拉格朗日點（L2）的暈軌道，也算是特殊時空稀缺資源；四是基于區(qū)塊鏈智能合約或規(guī)定帶來的通縮特征的稀缺性；五是全球人口關注度帶來的稀缺性，全球人口量相對固定之下，網民關注→搜索→交互→分享→消費的過程，呈現漏斗型流失，這個流量過程存在稀缺性；六是特殊IP帶來的稀缺性。
根據元宇宙的三大屬性，現階段元宇宙的三大軟件應用是：空間智能、虛擬人、自然人和機器人為主的生命智能、數字藏品和Web3.0為主的合約智能。硬件方面業(yè)界更關注XR交互平臺、人機融生平臺、數字資產交易平臺。依據元宇宙概念和三大屬性，可以進一步指導元宇宙產業(yè)發(fā)展?，F有的移動互聯網應用，都可用元宇宙的理念進行重新迭代。第一屬性主要是技術，第二屬性是技術和社會問題，第三屬性是技術、社會和經濟結合的問題。
隨著元宇宙概念的普及，我們更需要實現“科技向善”的愿景。新大陸正在快速崛起，這場巨變將持續(xù)數十年，直到每個人都享有新的技術紅利才會趨于衰減。
元宇宙的發(fā)展情況與未來展望
目前元宇宙的關鍵技術分三類情況：一是現有技術可以生產體驗感尚可的產品，但成本過高，需要數十年迭代才能普及；二是體驗感較差或存在缺憾、需要較大突破性技術才能得以改善；三是功能都尚未出現，需要全新思維創(chuàng)造性研發(fā)才可以繼續(xù)推進。
近期，高仿真聽覺系統(tǒng)、虛擬手、面部表情追蹤、元宇宙的工作化、零代碼時空構建、多線程分身、虛擬服裝的多風格、虛擬人治理等問題成為國外巨型互聯網公司關注焦點。META（原名Facebook）近期公布的首份“元宇宙”財報顯示，“元宇宙”部門過去一年虧損超過100億美元，收入僅不到23億美元，預計2022年的經營虧損還將“顯著增加”。META目前最大的問題是以VR為主路徑（盡管也有AR的研發(fā)）。VR是要建立完全隔離于現實的虛擬世界，存在虛實割裂的問題，而AR是對現實世界的多圖層增強，其以虛強實的社會價值高于AR，故AR主路徑更好。
目前推動元宇宙發(fā)展最積極的是美國軍方。2021年4月，美國陸軍宣布，授予微軟公司一份219億美元的合同，該公司將為軍方提供至少12萬套AR設備。近期俄烏沖突也凸顯出“單向透明戰(zhàn)場”的重要性。要打造單向透明，就必須天基、空基、地基、人基四類裝備融合使用?，F階段元宇宙主要是人基增強。
META和微軟公司誰是元宇宙發(fā)展的主力推進公司？目前來看，微軟公司非常具備競爭力。迄今為止，元宇宙最大的合同來自微軟公司和美國軍方；元宇宙最大的并購也來自微軟公司，該公司以687億美元并購游戲制作公司動視暴雪；微軟公司自有板塊最為完整，包括云計算、操作系統(tǒng)、MR硬件、應用、游戲內容。此外，微軟公司的虛實共生路線比META以虛擬化為主的路線更有前景，微軟公司利潤增長預期高于META。微軟公司的元宇宙策略更多的是現有平臺的升級，可以充分利用現有資源，META更多是另起爐灶，有些割裂式發(fā)展，但兩者共同的弱點是元宇宙經濟涉獵不足。
目前英偉達在虛擬人引擎開發(fā)方面較為突出。該公司出品的基于內骨骼系統(tǒng)的虛擬人的深度學習之后的動作設定，可以理解為每一個元宇宙虛擬人都可以隨意設定動作而僅需低代碼調用。英偉達公司在算力提升和元宇宙基礎設施搭建領域發(fā)展速度很快。
在元宇宙硬件產品的市場占有率上，按其中一種統(tǒng)計口徑：美國Meta Quest銷量達到1000萬套左右，中國市場占有率最高的Pico達到50萬套左右。另一種統(tǒng)計口徑：Meta Quest全球市場占有率超過70%，PICO約為6%。不過從2022年的預測數據來看，中美兩國在元宇宙VR硬件的銷售量的差距將會迅速縮小。
元宇宙革命性的生產力提升需要巨量投資。保守估計，未來五至十年美國總投資將超過五千億美金。元宇宙是多路徑、多平臺、多形態(tài)，連巨頭也不一定能確保選擇路線的正確性。Google曾經犯了戰(zhàn)略失誤，最近重新組織人員研發(fā)AR OS；META早期元宇宙板塊沒有利用其全球近三十億用戶的流量優(yōu)勢，目前正在調整；蘋果XR也是比較慢的。在對待元宇宙的本質認知上，Facebook創(chuàng)始人扎克伯格認為元宇宙不一定是一個地方，而是一個時間點。微軟公司CEO納德拉對元宇宙的表述則更為精準，“無限向內，無限向外”。
人類從二維但順滑的用戶體驗過度到三維但粗糙的用戶體驗必然存在極高的轉換成本。VR同時具有進步和退步屬性，眩暈率、設備過重、低日活率都會影響VR元宇宙的普及，AR的重量和視角等缺陷都決定了XR可能出現反復。數字藏品、NFT涉及區(qū)塊鏈的去加密貨幣化，將會是一個強監(jiān)管領域。
整體而言，移動互聯網是To C（面向用戶）出現紅海之后，資本和產業(yè)開始更加關注To B（面向企業(yè)）的產業(yè)互聯網，而元宇宙由于其技術發(fā)展的逐步成熟特性，將在To B領域長線穩(wěn)健發(fā)展，同時巨頭大規(guī)模投入To C的軟件硬件研發(fā)。當蘋果公司研發(fā)推出XR設備投放市場之日，才是元宇宙市場大戰(zhàn)開始之日。
元宇宙概念基本包含了所有ICT技術，其未來將與今天的互聯網類似，覆蓋大多數行業(yè)。這個過程將是亢奮激進、泥沙俱下、優(yōu)勝劣汰的。由于元宇宙概念足夠宏大，技術演進所需時間足夠久遠，從科幻到科技，元宇宙概念的輿論生命周期將會持續(xù)很長時間，最終元宇宙的樣態(tài)是由進展最快的國家來決定的，而不是由早期的概念決定的，也是由掌控人類大部分流量的元宇宙應用來決定的。理論指引實踐，實踐定義最終形態(tài)。
相較于美國電影《失控玩家》中描繪的“No rules”，中國元宇宙必然不可能是法外之地。因此需要堅持“鼓勵技術、防范風險、包容概念、支持探索、杜絕炒作”的基本邏輯，中國的元宇宙之路要虛實共生，虛實和諧，以虛強實。借由元宇宙強大的感知力、決策力和行動力助力中國實體經濟和數字經濟，避免脫實向虛，要把元宇宙和工業(yè)制造等行業(yè)相結合，在工業(yè)元宇宙等領域超越國外競爭對手。要前置風險防范，避免發(fā)生底線風險，既要正視發(fā)展不足的落后風險，也要防止發(fā)展中出現的各類風險，更要防范發(fā)達后的治理風險。要把中國已有的并跑領跑技術和元宇宙相結合，如空間站元宇宙、探月元宇宙，實現中國技術的進一步超越，也可以將需要試驗觀察的部分放在海外更加多元的環(huán)境中進行充分驗證，從而汲取經驗，既發(fā)展產業(yè)又規(guī)避風險。
（作者為清華大學新聞學院教授、博導，清華大學新聞學院新媒體中心執(zhí)行主任)
【注：本文系“基于機器博弈的網絡信息傳播安全多準則動態(tài)管控策略研究”（項目編號：19ZDA329）項目支持】
【參考文獻】
①《字節(jié)跳動高通宣布合作開發(fā)XR設備和軟件，Pico出貨量有望大幅提升》，《中國電子報》，2022年3月22日。
責編/李一丹 美編/楊玲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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