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擴大中等收入群體規(guī)模是實現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過程中的對標任務。當前我國中等收入群體倍增戰(zhàn)略依然面臨很多制約因素，如中等收入群體的相對比例比較低，中等收入群體的收入構成不合理，中等收入群體的消費模式存在風險等。擴大中等收入群體，應主要著力在高校畢業(yè)生、技術工人、中小企業(yè)主和個體工商戶、進城農民工這樣幾類人群。擴大中等收入群體的難點，則在于對具有絕對數量優(yōu)勢的農村居民人口進行系統性、制度性、長期性扶植，使農村居民收入增速快于城鎮(zhèn)居民收入。
關鍵詞:中等收入群體 共同富裕 倍增
【中圖分類號】F124.7 【文獻標識碼】A
中等收入群體倍增的實踐意義
當前，在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和新冠肺炎疫情全球大流行的交織影響下，外部環(huán)境更趨復雜嚴峻，國內疫情防控和經濟社會發(fā)展各項任務極為繁重艱巨。中國既要鞏固好已實現的偉大成就，又要乘勢而上，開啟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新征程，向著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進軍，在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宏偉目標中繼續(xù)前進。圍繞實現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黨的十九屆六中全會強調，全黨要以“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執(zhí)著奮力實現既定目標”。如果說全面小康是實現第一個百年奮斗目標過程中的收官之作，那么擴大中等收入群體規(guī)模將成為實現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的重要任務。
按照黨的十九大提出的“兩步走”戰(zhàn)略以及《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fā)展第十四個五年規(guī)劃和二〇三五年遠景目標的建議》，到2035年，中國基本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遠景目標，人均國內生產總值達到中等發(fā)達國家水平，中等收入群體顯著擴大, 到本世紀中葉，中國要建成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美麗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F代化強國最重要的核心內容是人的現代化，只有大多數人具有實現美好生活的能力和追求，只有中等收入群體規(guī)模顯著擴大，實現中等收入人群比例與數量的倍增，才能實現強國夢想。根據世界銀行的標準，一般發(fā)達國家有50%—80%的人口屬于中等收入群體。為此，中等收入群體比例預計要從現在的30%左右提高到2035年的50%以上；從2035年到本世紀中葉，我國中等收入群體比例預計要達到70%左右。[1] 根據國家統計局的數據，目前我國中等收入群體規(guī)模大概為4億人，到2035年將達到7億人以上，到本世紀中葉，則會達到將近10億人。中等收入群體的倍增是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一環(huán)，只有形成中等收入群體倍增的收入分配結構，才能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最終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目標。
因此，擴大中等收入群體規(guī)模對我國錨定既定目標具有重要意義。相對中等收入群體，一般而言高收入者隨著收入的增加，其邊際消費傾向呈遞減趨勢，生活必需品消費基本達到飽和狀態(tài)，恩格爾系數較低；而低收入者盡管有較高的邊際消費傾向，但因收入有限、消費能力不足，難以發(fā)揮拉動內需、刺激消費的作用。中等收入群體的邊際消費傾向相對于高收入群體而言更高，相對于低收入群體而言消費能力更強，中等收入群體既有消費愿望、又有消費能力，同時消費又較為成熟和理性。只有大力擴大中等收入群體，才能穩(wěn)定國內自適應消費市場，暢通國內大循環(huán)，系統性構建新發(fā)展格局，才能切實解決新時代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fā)展之間的社會主要矛盾，不斷促進人的全面發(fā)展與全體人民的共同富裕。
中等收入群體倍增的制約因素
進入“十四五”時期，我國經濟已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fā)展階段，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新征程開啟，但發(fā)展不平衡不充分問題仍然突出。盡管目前我國中等收入群體的規(guī)模在4億人左右，擁有世界上數量最大的中等收入群體，但是進一步擴大中等收入群體規(guī)模以形成“橄欖型”社會結構依然面臨著諸多難題。
一是中等收入群體的相對比例比較低。雖然從人口的絕對數量來說，我國中等收入群體數量最大，但是按照世界銀行的標準，與一般發(fā)達國家相比，我國中等收入群體占總人口的比重大幅低于發(fā)達國家。要達到理想的社會結構，中國需要至少7億到11億人的中等收入群體。而我國目前的基尼系數處于高位，阻礙了中等收入群體的形成。我國的基尼系數在2008年達到最高點0.491后，2009年開始呈現波動下降態(tài)勢，2015年下降到0.462。然而，從2016年開始，收入差距略微小幅度反彈，2018年升至0.468，2019年又下降至0.465。按照基尼系數的國標標準，大于0.4界定為收入差距較大，這表明過去10來年居民收入差距基本上處于高位徘徊波動狀態(tài)，這種“啞鈴型”的社會結構顯然不利于中等收入群體的擴大。
二是中等收入群體的收入構成不合理。我國高收入群體一般是以財產性收入為主，中等收入群體則是以工資性收入為主。工資增長速度與經濟增速密切相關。受新冠肺炎疫情的影響，全球供應鏈的斷裂和逆全球化的現狀，直接導致了全球經濟增長速度低迷，盡管我國保持經濟穩(wěn)健態(tài)勢，但是經濟增速下滑將對中低收入群體產生更為顯著的影響，受到經濟低迷影響最大的將會是中低收入群體，這會直接拉開與高收入群體的收入差距，不利于中等收入群體規(guī)模的擴大。
三是中等收入群體的消費模式存在風險。近些年，我國居民部門杠桿率持續(xù)處于快速增長區(qū)間，2008 年末我國居民部門杠桿率僅為17.9%，而到了2021年一季度末我國居民部門杠桿率已達62.1%。根據國際清算銀行（BIS）統計，我國這一杠桿率水平雖低于發(fā)達國家平均值，但已高于新興市場國家平均值，并已超過德國、新加坡等發(fā)達國家，與日本的差距也在逐漸減小。尤其是中低收入群體債務水平較高，購房支出作為家庭中最大的開支，促使中等收入群體要拿出收入中的很大比重來進行還貸。而隨著改善型住房需求的上升，住房貸款在家庭金融結構中的比重進一步上升。[2]這種透支未來的消費模式使得這部分人的消費受房價等因素的影響而具有不確定性，很難發(fā)揮消費的主導作用。按照世界銀行“家庭人均每天支出10—100美元”標準衡量，我國中等收入群體的人均日支出絕大多數在10—30美元區(qū)間內，與歐美發(fā)達國家中等收入群體相比消費層次相對較低。因此，這種由于脫實向虛而引起的收入提高并不具有穩(wěn)健的風險防御能力，一旦金融性行業(yè)有風吹草動，直接帶來中等收入群體的收入貶值壓力。
總之，擴大中等收入群體規(guī)模，既要破除長期以來影響共同富裕的體制機制問題，又要妥善應對新情況、新問題，真正實現經濟增長動力的轉換與經濟發(fā)展方式的轉型，這是中國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過程中所面臨的重要挑戰(zhàn)。
實現中等收入群體倍增的重點
擴大中等收入群體，是新時代轉方式調結構的必然要求。習近平總書記2021年8月17日在中央財經委員會第十次會議上指出，“要著力擴大中等收入群體規(guī)模，抓住重點、精準施策，推動更多低收入人群邁入中等收入行列”。由此，今后10—15年時間，是中等收入群體規(guī)模倍增的關鍵時期，要精準擴中，力爭使社會結構逐漸向“橄欖型”轉變。擴大中等收入群體的重點，應主要著力在以下幾類人群：
一是高校畢業(yè)生。高校畢業(yè)生是有望進入中等收入群體的重要人群，一般來說，教育水平越高的人，成為中等收入群體的可能性越大。高校畢業(yè)生經過十多年苦讀，憑借聰明才智和勤勞能干進入中等收入群體，是一個國家尊重教育和勞動的重要表現。而且作為社會的中堅力量，與其他收入群體相比，高校畢業(yè)生消費意愿和消費能力比較突出，且消費文化理念比較先進，必將成為消費主力軍，引領有序健康的居民消費，促進消費結構升級。我國每年都有幾百萬高校畢業(yè)生，他們能夠進入中等收入群體將是提升我國可持續(xù)競爭力的重要方面。因此要努力提高高等教育質量，做到學有專長、學有所用，鼓勵高校畢業(yè)生創(chuàng)新創(chuàng)業(yè)，拓寬就業(yè)渠道，幫助他們盡快適應社會發(fā)展需要。
二是技術工人。作為后工業(yè)化國家，技術工人也是中等收入群體的重要組成部分。技術工人的人均可支配收入雖然不斷增長，但是相對企業(yè)所有者和管理者，實際增長卻比較有限，深層次的原因在于勞動報酬占GDP的比重偏低，企業(yè)初次分配往往向所有者和管理者傾斜，而再分配機制也不夠完善，從而影響了技術工人的收入水平和收入分配的公平性?！吨泄仓醒腙P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fā)展第十四個五年規(guī)劃和二〇三五年遠景目標的建議》提出，“堅持按勞分配為主體、多種分配方式并存，提高勞動報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完善工資制度，健全工資合理增長機制，著力提高低收入群體收入，擴大中等收入群體。”按勞分配最大的優(yōu)點在于激發(fā)工人的工作積極性，多勞多得，維系整個社會“勤勞致富”的價值理念。因此，在具體實踐中，要切實從技術工人的實際出發(fā)，提高技術工人工資待遇，健全工資收入調節(jié)分配機制，提高勞動報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全面推進企業(yè)工資協商機制，擴大企業(yè)職工協商話語權，吸引更多高素質人才加入技術工人隊伍。
三是中小企業(yè)主和個體工商戶。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資源配置中，要努力發(fā)揮市場的決定性作用，實現各個市場主體效益最大化和效率最優(yōu)化，目的也是“讓企業(yè)和個人有更多活力和更大空間去發(fā)展經濟、創(chuàng)造財富”。中小企業(yè)主和個體工商戶作為創(chuàng)業(yè)致富的重要群體，通過市場運作發(fā)展社會財富，培育財富源泉，增強國家經濟實力。因此，要改善營商環(huán)境，減輕稅費負擔，規(guī)制壟斷現象，維護市場主體公平競爭的市場環(huán)境，提供更多的市場化服務，幫助他們穩(wěn)定經營、持續(xù)增收。
四是進城農民工。當前我國中等收入群體中80%屬于城鎮(zhèn)人口，只有大約20%屬于農村人口，中等收入群體的擴大，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于能否提高進城農民工的待遇和社會地位，要將進城農民工更多地轉變?yōu)橹械仁杖肴后w。隨著城市化進程加快，我國每年都有大量農民工進城務工，城市的發(fā)展與農民工的辛勤付出息息相關。然而農民工的待遇和社會地位始終不盡如人意，這也限制了城市化的發(fā)展。進城農民工是中等收入群體的重要組成部分，要深化戶籍制度改革，逐步提高和改善持有居住證居民享有的基本公共服務水平，解決好農業(yè)轉移人口隨遷子女教育、住房、醫(yī)療、養(yǎng)老保險等問題，讓他們安心進城、穩(wěn)定就業(yè)。同時，要加強農民工的勞動力職業(yè)培訓、轉崗和再就業(yè)能力建設，提升他們的人力資本，推動收入持續(xù)穩(wěn)定增長。
以上幾種具有中等收入潛力的人群，都是普通勞動者。根據皮凱蒂提出的財富分化機制，即不等式r>g的動態(tài)效應，從長期來看資本收益永遠大于產出或勞動收益的增長，“資本收益率至少是產出（及收入）增長率的10—20倍”[3]，要抑制資本的無序擴張，增加勞動報酬在GDP中的比例，根植于勞動價值論的按勞分配制度才能得到徹底貫徹，因此要重點扶植普通勞動者。
實現中等收入群體倍增的難點
經過改革開放后四十多年的經濟高速發(fā)展，盡管現行標準下我國農村貧困人口全部脫貧，貧困縣全部摘帽，消除了絕對貧困和區(qū)域性整體貧困，但還有約10億人未達到中等收入群體標準，仍有7億人左右生活在農村。2020年我國農民工的人均月工資為4072元，由于缺乏就業(yè)穩(wěn)定性和社會保障，我們很難稱其為中等收入群體。
盡管可以通過“精準擴中”實現一部分人進入中等收入群體，但是若從整體性角度來考量，中等收入群體倍增的規(guī)模巨大，完成這一浩大工程的難點就在于對具有絕對數量優(yōu)勢的農村居民人口進行系統性、制度性、長期性扶植。城鎮(zhèn)的條件和環(huán)境相對比較成熟，實現城鎮(zhèn)居民收入增長相對比較容易，而農村居民的收入增長則由于先天條件和后天環(huán)境所致，相對較困難。只有使農村居民收入增速快于城鎮(zhèn)居民收入增速，才能切實縮小二者之間的差距，使更多農村居民進入中等收入群體，才會形成相當大的需求增長空間，直接提供增長動能，進而實現倍增的目標。
根據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2011—2020年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年均名義增長10.6%，年均增速快于城鎮(zhèn)居民1.8個百分點，但是農村居民收入相對于城鎮(zhèn)居民收入還是有相當大的差距。2020年全國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32189元，中位數為27540元，其中城鎮(zhèn)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43834元，中位數為40378元，相對而言，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17131元，其中位數為15204元。因此，面對數量龐大、相對基礎較差、底子較薄的廣大農村人口，要使他們的收入得到顯著提升，就要使農村居民收入增速快于城鎮(zhèn)居民收入。
推動農村居民收入增速，不是單一的“怎樣切蛋糕”的制度安排，而是在“做大蛋糕”的基礎上如何共享改革發(fā)展成果。因此解決這一難點問題，首先就是要立足現代技術創(chuàng)新，因地制宜，尋找適合農村發(fā)展的技術窗口。既要著眼于智慧農業(yè)，延長產業(yè)鏈、增加產品精細加工的附加值、形成產業(yè)集群優(yōu)勢，又要與本地區(qū)產業(yè)發(fā)展實際狀況和資源優(yōu)勢結合，從補短板和揚優(yōu)勢兩方面發(fā)力，扶持建設一批具有較高技術含量的農村發(fā)展產業(yè)。同時通過技術創(chuàng)新和輸出，強化現代農業(yè)科技和物質裝備支撐，提高當地農業(yè)基礎設施建設，著力推進往村覆蓋、往戶延伸，充分利用大數據、互聯網向村民提供及時有效的市場信息，為農戶搭建網絡商務平臺，謀劃產品流通渠道，構建線上、線下、村里、村外、生產、銷售相融合的生產場域，形成多渠道多元化的穩(wěn)定增收渠道。
其次是提高農村貧困人口的自我發(fā)展、創(chuàng)造財富能力，構建“服務全民終身學習的教育體系”。從“基礎教育”和“職業(yè)教育”兩方面加大教育投入，一方面針對村民不同需要，扎扎實實為村民子女提供良好的基礎教育；另一方面，結合鄉(xiāng)村產業(yè)發(fā)展規(guī)劃，有針對性地為“有體力、無能力”的成年村民提供職業(yè)教育，切實提高農村人口的能力和素養(yǎng)，從接受“輸血”人口變成具有“造血”功能的人口。在此基礎上，立足于產業(yè)發(fā)展需要，增加大數據應用、營銷技巧等培訓內容，培養(yǎng)數字化勞動理念，著手發(fā)掘和培育一批學習能力強、思維活躍、積極上進的新型職業(yè)農民。尤其要提高年輕一代的人力資本，創(chuàng)造更豐富的就業(yè)創(chuàng)業(yè)發(fā)展機會，阻斷貧困的代際傳遞。
最后要積極發(fā)展農村公共服務體系。2021年，《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全面推進鄉(xiāng)村振興加快農業(yè)農村現代化的意見》強調，“提升農村基本公共服務水平。建立城鄉(xiāng)公共資源均衡配置機制，強化農村基本公共服務供給縣鄉(xiāng)村統籌，逐步實現標準統一、制度并軌”。這就需要以縮小城鄉(xiāng)公共消費差距為目標，制定城鄉(xiāng)統一的公共消費標準，在縣級層面推進城鄉(xiāng)基本公共服務制度并軌，推動公共服務向農村延伸、社會事業(yè)向農村覆蓋，爭取到2025年，形成全民覆蓋、普惠共享、城鄉(xiāng)一體的基本公共服務體系。
【本文作者為北京理工大學人文與社會科學學院教授；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重點項目“馬克思主義視閾下全球價值鏈中風險的社會放大及其防控研究”（18AJL003）階段性研究成果】
注釋
[1]遲福林、白天亮：《繼續(xù)擴大中等收入群體》，《人民日報》，2018年3月23日，第13版。
[2]李長安：《中等收入群體消費的新趨向》,《人民論壇》，2021年第2期，第27-29頁。
[3][法]托馬斯·皮凱蒂著、巴曙松等譯：《21世紀資本論》，北京：中信出版社，2014年版，第363頁。
責編：蔡圣楠／美編：石 玉
Constraints and Breakthroughs in Doubling China’s Middle-Income
Population
Song Xianping
Abstract: Expanding China’s middle-income population is a task in achieving the second centenary goal of building China into a great modern socialist country in all respects. At present, China's strategy to double its middle-income population still faces many constraints. The relative proportion of the middle-income group is still low. The income composition of the middle-income group is unreasonable. There are also risks in the consumption patterns of the middle-income group. Hence, in order to expand the middle-income population, we should focus on social groups including university graduates, skilled workers, small and medium-sized enterprise owners and self-employed entrepreneurs, and migrant workers in urban areas. The difficulty in expanding the middle-income population lies in the systematic, institutional and long-term support for the rural population, which has a definite advantage in terms of numbers. It is necessary to make the income of rural residents grow faster than that of urban residents.
Keywords: middle-income group; common prosperity for all; doubl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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