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國情懷是中國文化和中國美學中的非常重要又非常深厚的主題,然而現代以來,家和國的現實和觀念都有了重大的變化。如何在美學和文化的結合上,合理吸收其文化和美學資源,以建設具有中國特色的現代美學,尚是一個雖然一直在進行,卻并未得到應有深入討論的問題。
家國情懷與中國美學的
文化關聯
家國情懷,用現代漢語來講,可以說就是中國美學。這里的“可以說”意味著“不僅是”。“中國美學”是中國與西方在世界現代性進程中經過長期互動之后出現的語匯,其語詞后面有著一種西方的方式,即要用一種與哲學—科學(知)和倫理—宗教(意)不同的美學—藝術(情)方式來看問題。而家國情懷,是建立在一種內在統(tǒng)一上而又具有很強的美學意味的古代漢語。古代漢語代表的中國古代文化與由西方語言代表的西方文化在看待事物上有著根本的區(qū)別。
西方文化看待事物時,主要從一種事物與其他事物可以在本質上區(qū)別開來的決定一物之為此物的substance(本質)來談論事物,因此,在語匯上,這本質,在一個事物上是substance(個體本質,使此物不同于他物,漢語常譯為“實體”),在一類事物上是idea(類的本質,使此類不同于他類,漢語常譯為“理式”),在宇宙總體上是Being(總體本質,漢語常譯為“在”或“有”或“是”)。由此到美學,強調的是從美不同于真和善的本質出發(fā)來講美。中國文化則主要不是從此事物的與他事物的獨有本質來看事物,而是從此事物與他事物的內在關聯進行與宇宙整體的本質關聯來看事物,宇宙的本質是氣,事物的本質也是氣,《荀子·王制》說“水火有氣而無生,草木有生而無知,禽獸有知而無義,人有氣有生有知亦且有義”,是由個別而講整體:萬物皆有氣;《莊子·知北游》講“通天下一氣”,是從總體來講萬物的整體性,無論從宇宙整體,還是從個別事物,語匯上都用同一個“氣”,強調的是宇宙萬物之間的關聯。在美的問題上也是一樣,文學之美,最重要的是“以氣為主”(曹丕《典論·論文》),繪畫之美,最重要的是“氣韻生動”(謝赫《古畫品錄》),書法之美,最重要的是“梭梭凜凜,常有生氣”(蕭衍《答陶隱居論書》)……
家國情懷中的“情懷”
與中國美學的特點
中國文化從整體性來講美,可以有很多角度,但以個人為基點,展開為兩個方面,一是身—家—國—天下的向外擴展而來的整體,二是性—心—意—志—情的內在展開而來的整體。兩者又如太極圖般地相互關聯著。從后者進入,一個由主體而來的中國美學特色就顯示出來了,與西方由知情意劃分而來的具有區(qū)分型特點的心理結構不同,中國的性—心—意—志—情呈現為關聯型的心理結構。由性—心—意—志—情的主體,進一步進入身—家—國—天下結構,這一結構本有的美學性質就彰顯出來了。
家國情懷中的“家國”,內蘊的就是身—家—國—天下這一整體,家國情懷中的“情懷”,內蘊的就是性—心—意—志—情這一整體。在這整體中,性來自于天,是超時空的,性受時世的教化而成為心,有具體時空性質,意是性—心一體形成的具體思想或主意,志強調思想或主意的目標,情是內蘊著性—心的意—志的外在體現,情一方面體現性—心—意—志的具體性,另一方面又在主客互動中有喜—怒—哀—樂的類型特點,是二者的統(tǒng)一。這一整體的主體,面對事物,用于認識態(tài)度,成為認識的性—心—意—志—情,用于倫理,成為道德的性—心—意—志—情,用于審美,成為審美的性—心—意—志—情。這一五字整體,因強調某方面或幾方面,而只用其中的一詞或幾詞,或全用,怎樣用,同時意味著突出的重點不同。家國情懷,只用了情而內蘊著性—心—意—志,其審美意味突出,懷,思之、念之、藏之、珍之也,強調情感的深厚性。使其審美特性得到了更大的突出。
情懷與國家相連,彰顯的是一種深厚的儒家美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