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是改革的方案障礙。特別是在政治體制改革方面，這個問題尤為突出。知道需要改革，知道改革很重要，但不知道如何改，不知道改革大體應當經(jīng)過哪些階段，不知道今天邁出的改革步驟將來會使局勢走到何處，不知道如何防范和應對未來改革中的風險，誰會冒險去改革?這就是改革的方案障礙，而且是一個很大的障礙。

導致這種方案障礙的直接原因是意識形態(tài)障礙，因為它使未來理想政體的基本框架無法提出，也使經(jīng)濟改革的基本目標有嚴重缺陷。未來的理想政、經(jīng)體制的基本框架是什么還不清楚，也就是還未形成遠景方案。在這種情況下，自然也就無法研究、規(guī)劃、設計實現(xiàn)這個理想目標的道路、步驟和階段性方案，即無法形成一整套政、經(jīng)改革的頂層設計。導致這種方案障礙的一個深層原因就是特殊利益集團的阻礙，因為特殊利益集團阻礙改革的一個基本方法就是在意識形態(tài)方面設置重重障礙，進而直接阻撓政、經(jīng)體制改革研究和改革方案的形成。

六是如何協(xié)調(diào)各方改革也是一個大難題。改革是全面改革。在改革的各個階段上，各方面的改革之間如何配套、協(xié)調(diào)，這是實踐中的大問題。比如，深化市場化改革和分配制度改革時，如何同時實行配套的政治體制改革，就是一個相當大的難題。這個問題解決得好，各方改革都能得到較好推進;反之，就都難以實現(xiàn)應有推進，甚至會一起歸于失敗。

七是公眾信任障礙。跟上世紀80年代的改革相比，現(xiàn)在的改革比較難于得到公眾的理解與支持，這種障礙也不容忽視。究其原因，一是公信力大幅度下降，特別是長期以來的諸多假改革導致的改革公信力的大幅度下降，后果很嚴重。二是由于積累的問題過多過重，公眾也有一種急躁情緒，希望通過快刀斬亂麻的徹底改革迅速解決問題，而改革者又不可能做到這一點，這也會使這種改革受到公眾的懷疑和指責。

至于現(xiàn)在改革的難度究竟有多大?我的評估是比當年鄧小平搞改革時的難度還要大，而且大很多。當年的障礙主要是意識形態(tài)障礙，沒有多少利益障礙在其中。那時黨內(nèi)外的總方向是支持改革的，改革陣營的力量是強大的，當時的體制機制也是比較適合那時的改革的。相比之下，現(xiàn)在的改革難度顯然是前所未有的。

下一步可能還是以經(jīng)濟體制改革為重點

人民論壇記者：改革不是一蹴而就的事，需要給政府時間來解決，您認為下一步政府改革的著力點或者說突破口在哪里?

王占陽：現(xiàn)在只能推測。我個人的推測是，下一步可能還是以經(jīng)濟體制改革為重點。理由有三：一是在現(xiàn)行政體之下實現(xiàn)有限的經(jīng)濟體制改革還是有可能的。二是經(jīng)濟體制改革很急迫，再不抓緊推進經(jīng)濟就會出現(xiàn)大問題，以致于誘發(fā)政治危機。三是在比較系統(tǒng)的政改思路、方案形成前，以政改為重點的概率不高。而且同時以政治、經(jīng)濟兩大改革為重點，通常也不大可能。但我仍然希望近期內(nèi)能有相當分量的政改，至少是有與經(jīng)改相配套的最低限度的政改，比如大幅強化財政公開的力度、加強媒體監(jiān)督、擴大公共參與、推進法治建設等等。

人民論壇記者：我們通過統(tǒng)計，發(fā)現(xiàn)總書記講話中反復強調(diào)的詞有改革、中國夢、改進作風、反腐倡廉、群眾路線、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等，您認為他反復強調(diào)的這些詞之間有何邏輯關系?

王占陽：這里確實有一個大致的邏輯關系。“中國夢”實際是價值論，是講價值目標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是指實現(xiàn)中國夢的道路，它的完整含義是“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這種含義的“中國道路”包括了改革開放，因為只有通過改革開放才能建成社會主義。這種含義的“中國道路”也包括了依法治國，因為實現(xiàn)依法治國首先是政治體制改革的近期目標，也是它的長期目標?，F(xiàn)階段強調(diào)的反腐倡廉、作風建設、群眾路線等等則還屬于治標范疇，但治標又是治本的必要條件。不治標就無法穩(wěn)定大局，無法贏得治本的時間，無法減少改革的障礙，無法積蓄足夠的正能量，無法走向治本。治標的價值在于治本，否則就是又走老路了。所以人們更加期待的是治標后的治本。只有治本才能贏得人心，贏得未來。也只有深化改革、擴大開放才能治本。

三種力度的改革將帶來不同的效果

人民論壇記者：現(xiàn)在公眾對改革的呼聲很高，您前面也談到了，民眾有著殷切期望，改革者也是能夠聽到的，那么，您覺得改革前景會是怎么樣?

王占陽：這里無法展開講這個問題，我抽象地講一下吧。改革的前景無非是三種力度的改革：一是力度不夠的改革，二是力度足夠的改革，三是力度過大的改革。三種改革自然會有三種影響。

由于存在深化改革的各種嚴重障礙，目前出現(xiàn)力度不夠的、即滿足不了基本需要的弱勢改革的概率顯然比較高。雖然這種改革也能解決一部分問題，有限地緩解危機，但它終究不足以使大局開始轉危為安。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不能及時追加有力改革，未來的前景仍將是非常堪憂的。

如果實現(xiàn)的是足夠力度的改革，則就能使中國開始從根本上擺脫各主要領域的主要危機，使大局開始向好的方向發(fā)展。這正是人們普遍期待的。

如果實現(xiàn)的是力度過大的改革，則又會導致某種程度的混亂局面，以致于欲速不達。但在改革動力不足的背景下，出現(xiàn)這種改革的概率顯然是最小的。

應當看到，當前的改革實際就是化解危機的改革。能夠開始從根本上扭轉政經(jīng)形勢逐步下滑趨勢的改革就是適當力度的改革。適度的標準就是能否扭轉危局。展望未來，關鍵就是要看下一步改革的力度如何。不同力度的改革的效果大不一樣。改革的機會已經(jīng)流失得太多了，再無足夠力度的改革可能也就沒有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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